在我第一次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时候,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蠕动的小狗,摇摆的树叶,看不见的风和抓不住的阳光,一切鲜活而有趣,我缩在妈妈怀里,伸出小手,呀呀着,想要奔跑。
等长大一些,我又认识了街道和城市。
但这依然满足不了我。
我的生命悸动着,想要抓住我生命中最渴望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远处的山峦。
于是我明白,我要的不是眼前,而是整个世界。
不错!
我要穿梭在风里,到达世界的尽头。
而世界的尽头,是远方。
我用我全部的生命和鲜血呀,不留退路,一往直前,直到有一天,我胸中能装下整个田园。
“滴滴!”
门上的锁发出开启的声音,随着门打开,章鱼走进来,他依旧拖着他的行李箱。他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接着啪的一声,打开了房间的灯。
我眯了一下眼睛。
章鱼的眼睛盯着我,片刻后他说,”樱花,你想清楚了吗?”
我狠狠咬着牙。
就在他靠上前来,想凑到我眼前的时候,我蓦然从地上跃起来,一把掐上他的脖子。
我要掐死他。
不错,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我在心底冷笑一声,对自己说:樱花,命运没有选择,人生历来如此。
所有的选择,都是错觉。
“呼!”
我喘一口气。
想要我屈服,就用生命来索取。
“樱花,你这个疯子。”章鱼猝不及防,叫嚣着,掰开我的手,一脚将我踢开,他喘着气,”你他妈的要是想死,别拉着我。”
“我就是要杀死你!”
我再一次扑上前去,一口咬上他的肩膀。我觉得,我此刻一定面目狰狞,像一只刚出狼窝,龇牙咧嘴的小狼,所有伤害我的人,都将万劫不复。
在我的撕咬中,章鱼节节败退,喘息声如风箱剧烈。
“樱花,樱花……”他叫嚣着,”樱花,你停下来,我们商量一下,我保证,你会感兴趣的。”
感兴趣?
我在心中冷笑,所有关于堕落的话题,请原谅我,我无法接受。
半个小时后,章鱼终于败下阵来。他呼呼喘着粗气,用力扳住我的头,说,”樱花,我错了,你听我说。我以后不会这么对你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浑身瑟瑟发抖,让又想起我们的见面。
那天,他穿了白色的T恤,彬彬有礼一脸阳光,干净的牙齿闪耀着,一如我梦中的巴豆。
我停下来。
“真的吗?”我眼神拧成刀。
“真的。”他气息稍稍定下来,”你只是喝了一次毒品,没关系的。”
“你……不骗我?”
“不,我没有骗你。”他说,”我听你的,一切都听你的,我去找工作,养活你,我们一起创造我们的未来……”
我闭上眼睛,让气息缓下来。
然后,我说,”章鱼,你如果不努力,永远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懂了,真的,樱花。”他从床上膝行过来,抱住我,”我们一起努力,我答应你,从今天,不,从现在就开始改变。”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
我叹一口气,用手摸摸他的肩膀,”还疼吗?”
“不疼。”他摇摇头。
……
黑夜来临了,冬风呼啸。有东西在一直敲打窗口,发出刷拉刷拉的声音。
我们第一次在床上拥抱着,倾听对方的呼吸。
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改变我面前的章鱼。是的,我是樱花,我是那个最最勇敢,最最坚强的女孩子。
而抱着我的男孩子,是我的三十六小时的恋人。
无论他以前做错了什么。
我再也不会丢开他,今天所有经历的一切,我已经不想再来一遍。直到窗外亮起一丝亮光,我说,”章鱼,我今天陪你去找工作。”
“嗯。”他低低的答应一声。
我们开始起身。
在朝阳还没降临到城市的时候,走到街上。
天气依旧清冷。
在走到政府职业大厅的时候,章鱼停下来。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然后他说,”樱花,你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咯吱,咯吱!”
我的鞋子踩着地上的积雪。
他的声音穿插进来,”我15岁的时候,父母生病去世了,给我留下了一个9岁的妹妹,妹妹身体孱弱,经常需要去医院。那时候,我们没有钱去到未来治病,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我们兄妹吃一顿饱饭。”
“章鱼……”我想象着那时候的章鱼,心中隐隐作疼,”然后呢?”
“然后……”章鱼看一眼岁月之河,将故事讲述下去。
有些人怕看不到命运,有些人怕看见命运。因为岁月有时候讲述的,是痛苦,是穷困潦倒,也是永远没有出头的岁月。
岁月之河静静流淌,从来没有一丝改变。
十五岁的章鱼辍学了,在岁月之河的指引下,去到了一个小小的餐馆,开始打工,但被岁月之河禁锢的人生是如此艰难,整整一年,十五岁的章鱼跟妹妹没有积攒下一分钱。
妹妹经常生病吃药,可怜的薪水常常入不敷出。虽然已经够努力了,但是残酷的生活依然没有改变。
还有比贫穷跟饥饿更可怕的事情吗?于是,当有一天接触到毒品的时候,他很快迷恋上了那种滋味。
在那种迷幻里,他找到了强大的自己。
他开始放荡不羁。
不过,当梦醒了,他依然是一个小角色,特别是在妹妹死去之后,他意识到,只有改变自己的时间线,才有可能摆脱命运。
他开始贩卖毒品,开始用力挣脱命运困在身上的枷锁。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我,他的心中立刻出现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接近她,将毒品贩卖到过去。
在刹那之间,他就明白了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他用自己的全部,来接近我,将我们两人的生命缠绕在一起。
翘首以盼。
他知道,有一天我会回来,不管早晚。所以,他用所有的积蓄,去到了未来,抢劫了一批毒品等我回来……
章鱼诉说着。
就像诉说一件最简单、最普通的事情。
他希望利用我的时间使者身份,将毒品贩卖到五年前,赚一大笔的钱。又不希望伤害我,在这样的矛盾中,他一天天的纠结。
一边伤害一边爱!
“但是,樱花,请相信我,我不想伤害你,我一看见你,就想起我的妹妹……”章鱼继续说下去,”所以,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任我自生自灭。”
寒风撕扯着我们的衣服。
经过我们的路人,向我们投来惊异的目光,又匆匆躲开。在寒风呼啸中,章鱼猛然将我抱住,他说,”樱花,你再也不要破坏自己的时间线了,像你说的一样,坚持、努力……”
我倾听着他的声音。
在他的胸口中,同样有一颗鲜活的心脏在跳动着。
我突然想,我现在已经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我用自己也惊讶的声音说,”章鱼,我陪你去,将毒品还给人家,所有损失的钱都有我们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