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腊月,唐歌在朝当官的父亲被人诬陷入牢,唐家被抄了家。
唐家上百口人被发配偏远的贫瘠之地,此次一去就再也没有回京的机会了。
祖母邹氏从没吃过苦,她把唐家上下的女眷聚集在一块商量,要不就集体自杀罢了。
免得去了贫瘠之地受别人欺负,邹氏说完自己的打算后,一屋子里的人纷纷低声啜泣。
她们都不想死,但去了那里便是生不如死,像有些个长相秀丽的势必会入营中当军妓。
“你们奴籍的丫鬟嬷嬷要想去便去,但唐家的小姐和夫人们为了唐家的声誉必须死!”
邹氏命令一下,唐歌十三岁的庶妹就两腿发软跪了下来,她喊道:“祖母,我不想死。”
邹氏一见她如此不争气举起自己的拐杖来打在她身上,她的姨娘也跪了下来,将女儿护在怀里。
“老夫人,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您不能责怪我们呀!”
但邹氏心意已决,她吩咐侍候她的老嬷嬷将汤药拿了进来。
又吩咐其他下人们抓住了姨娘俩母女,生生将汤药给她们灌入腹中。
唐歌虽然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但看到姨娘母女痛得满地打滚,最后七窍流血而亡的惨状时,她还是心里一阵发怵。
她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年前才刚订下亲事,明年三月便要出嫁了,谁知家里竟出此祸事。
唐歌看着唐家的女眷一个个倒地身亡,她越来越恐惧,身体不停的往后退,差不多退到大门外了。
这时几个粗使婆子过来抓住了她,祖母点头对老嬷嬷示意,老嬷嬷将药灌进唐歌的口中。
唐歌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她不肯将药吞下,老嬷嬷见她的嘴角溢出汤药来急了。
“大小姐,您赶紧吞了吧!若是汤药量少了,死时会折磨你更长的时间。”
唐歌像是回过神来,她一挣扎就把汤药吐了出来,拼命的往门外跑。
邹氏见到这一幕也慌了,她大喊剩余的几个婆子,“快!抓住她,别让她给跑了!”
但唐歌身型瘦削灵活,一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唐歌逃走了,唐家的人也几乎死绝,朝廷便下旨抓拿逃犯唐歌,顿时京中贴满了缉拿她的告示。
逃亡的日子可不好过,唐歌不敢再留在京中,只好去了风安城,哪儿离京城远点。
但风安城与隔壁部落长年有冲突,一年里会几经三四次战争,风安城的百姓几乎全部撤离了那里。
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唐歌以难民的身份逃难到风安城。
一进城就遇见了她的未婚夫徐清台,原来他被派遣到此处防御外敌。
唐歌曾见过他的画像,还把画像拿给闺中好友瞧过,好友还称赞他长相俊郎。
还好徐青台从未见过她,唐歌只好用和家人走散的理由忽悠着他,让她进去风安城内。
徐清台骑在马背上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歌,眼中不夹杂任何情绪,他缓缓的道:“你看起来甚是眼熟,我们可曾见过?”
唐歌心里咯噔一下,她跪在地上头低着,但与徐清台的确不曾见过,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些。
“不曾见过。”
徐清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对着旁边守卫道:“开城门,让她过去。”
唐歌听后偷偷呼了口气,连连道谢。
徐清台看着她一路小跑的背影,笑了出来,心想:唐歌!你个妮子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我的地盘来!
唐歌还是千金小姐的时候,时常女扮男装出门溜达。
徐清台听闻父亲要给他说亲,那女子是唐家大小姐时,他便亲自去了解了一番。
她为人还不错,除了性子粗鲁些,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外,好像也没什么缺点。
徐清风叫来身边的下属道:“去跟着她,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她带回我的府上。”
唐歌不过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一个官爷拦住了去路,他非要把她带走。
她挣扎不过的时候,那个官爷一掌把她拍晕,直接扛在肩上就走。
徐清台见自己的下属就这样把人扛回来,他抬起手就要揍下属,但想想又算了,便叫他出去了。
他见唐歌的脖子后面起了淤青,细心的为她涂上药揉着。
唐歌醒来时,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她挣扎从床上起来,摸黑着下地,床里有人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抱住了她。
“啊!”唐歌的尖叫声打破夜里的宁静,她惊慌失措的想挣扎开来,可后背的人紧紧抱住她。
他的身子好烫,烫得让唐歌起了鸡皮疙瘩,她顺着他的手咬了下去,那人吃痛哼了一声。
“唐歌!你属狗吗?”
徐清台放开了她,黑暗中唐歌惊魂未定,但听到唐歌二字时心里一阵凉意,自己竟这么快就暴露了身份?
他把蜡烛点上时,唐歌才发现这人是徐清台,她双眼惊恐的盯着他看。
徐清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故意恐吓她道:“唐歌,你可以啊!竟敢抗旨不遵,如今还送到我手上。”
唐歌心想这次完蛋了,她整个人颓废坐在床上,双眼空洞无物。
可徐清台却是扶住了她的脸蛋,献上了深情的一吻。
“好在你来到我的身边,往后只要我在,定能护你一世平安。”
徐清台的承诺让唐歌心头一暖,困境时突遇温暖,她的芳心被他掳走,唯有以身相许方算报答。
从此后,唐歌将名字拆分成广欠,用广欠二字为名陪伴在徐清台身边。
风安城依旧混乱,徐清台从来不让唐歌出门在外溜达,以免被别人识破身份,其次是怕她有危险。
但徐清台身边多了个红颜知己的事传回了京中,徐父怕儿子被来路不明的女子迷惑住,又替儿子说了一门亲事。
皇上也准许徐清台九月份回京成亲,如今已是七月,不到两个月他便要回去。
徐清台自然不会带唐歌回京,如今她被通缉着,回京无疑是死路一条。
唐歌一直以来对徐清台心存感激,对于他要成亲之事没有过多的吃醋。
但好巧不巧,唐歌的父亲被诬陷后,在八月底就要问斩,她只能求着徐清台的帮忙,希望他能洗清父亲的冤屈。
他问了唐歌许多关于她的父亲的事,知道他是被其他奸臣所陷害,决心要为唐家洗清冤屈。
徐清台心里是存有私心的,他希望唐家清白后,唐歌就不用隐姓埋名,他也能把她明媒正娶回家。
可外敌再次入侵风安城时,徐清台请求支援后,朝廷派来了几位将军,其中一个将军见过唐歌,他将此事举报了上去。
皇上以为他有心谋反,竟敢包庇罪臣之女,但皇上没有第一时间缉拿唐歌归案,而是不动声色的隐瞒了下来。
待赶走外敌,徐清台见唐父问斩的日子快到,申请提前回京了。
一到京城,御林军将徐清台等人包围了,公公拿着圣旨宣读。
徐清台脑子一片空白,只听见那几句:“徐清台窝藏罪臣之女唐歌,意图谋朝篡位,此等乱臣贼子,择日问斩!”
消息很快传到风安城,徐清台昔日忠厚的部下跪在地上求唐歌回京,希望她去认罪,好求皇上留徐清台一命。
唐歌抚摸着平坦的肚子,她如今已有二月的身孕,此去回京她不后悔,只是可怜了这未出世的孩儿。
她带着赴死的心情回了京城,她为父申冤不成后,跪求皇上饶徐清台一命。
皇上命人将徐清台从牢狱里带出,他被折磨得没一处好地方,唐歌上前与他告别,没把怀了他的孩儿一事告诉他。
既然要死了,何必让他心里再多一份牵挂呢?
唐歌一路从皇宫里走出去,皇上让边上的弓箭手做好准备,打算将她乱箭射死。
可徐清台却抢过身边侍卫的长剑,一路冲去保护唐歌。
皇上见此情况大怒,吩咐弓箭手放箭,徐清台一人怎能挡住那些乱箭?很快他就中了几箭。
唐歌也慌了神,哭喊道:“你为何要这么傻?皇上都要饶你性命了,你这样做值得么?”
徐清台大喊:“值得!若是你死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此刻,一骑马的将士冲了进来,嘴里喊着:“箭下留人!”
将士的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车夫也是个身穿盔甲的将军,他也不停的喊着箭下留人。
皇上罢了罢手,弓箭手们停了下来,可徐清台的后背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嘴里流着血,他的脸也布满血滴。
“老臣寻得了他人罪证,唐家是清白的,我儿也不曾有过谋反之心!”
马车下来一个两鬓斑白的男子,他是徐清台之父,在徐清台的请求下,一直收集其他奸臣的罪证,为的是还唐家一个清白。
徐父把罪证呈递上去,皇上看了后勃然大怒,直接派兵去捉拿奸臣去了,而对于身受重伤的徐清台,他只道:“传太医!”
徐清台跪在地上,不停的流血,唐歌也跪了下来抱住他,二人面对面哭泣。
徐父悲痛欲绝的抹着眼泪,明眼人都知道徐清台是活不了了。
“还好你没受伤,那我就放心了……”徐清台感慨道。
“别睡,求你别睡……”
徐清台的头歪到一边去,唐歌赶紧扶住他的头喊他,她将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
“我怀孕了,你要当爹了,等孩儿出世,你为他起名儿,教他习武好不好?”
唐歌的哭着喊他,在听到她说怀孕时,手指动了一下。
徐清台道:“我好不舍得你,但日后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算很想我,也不可以来找我,你能为我生一个孩子,我一辈子都感激……”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死了,唐歌崩溃的哭喊着他的名字,但徐清台再也听不见了。
唐歌想起当初徐清台的话来:我想娶你,疼你入骨,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但他还是失言了,唐歌哭着哭着便晕了过去。
唐家上下活着的只剩几个下人们,唐父出狱后再无心朝政,选择告老还乡了。
唐歌自徐清台死后就入住了徐府,徐家就徐清台一个独子,徐家父母痛失爱子后一夜白了头。
若不是唐歌腹中的孩子,只怕他们对世上再无留念了,但徐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也向皇上辞了官。
待唐歌产下一子后便一家子离开了京城,唐歌带着徐家父母去投奔孤家寡人的父亲了。
路途中,唐歌抱着孩子靠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睡去,梦里见到了徐清台。
他一如既往的精神,他笑着说:“好在你来到我的身边,往后只要我在,定能护你一世平安。”
“爱你时,从来没想过天荒地老,可如今好想永永远远跟你在一起。”
唐歌睡梦中嘴角带着笑意,可眼角也有眼泪滑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