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世辉
路见不平
人说出门靠朋友。老李是个热心肠,他觉得这话特在理。所以,凡是遇上谁有困难,哪怕是个陌生人,他都爱上前去管个闲事,帮个忙。这天晚饭后,他照例哼着小曲儿出门散步,走到一家汽修厂门口的时候,见老板正在和一个司机争执。
老李想自己反正也闲着,不如当个和事佬,于是就上前先听了个仔细。原来那老板姓赵;而这司机呢,是个开大巴跑长途的。老李再一听,这位司机还真挺倒霉:拉了一车旅客跑到半路,油箱让石子打漏了一个洞,满满一箱油漏了个精光。他好不容易修好油箱,车上旅客都已经不高兴了。等他上路再跑,没多久又出了毛病:一加油门,排气筒“嘟嘟”冒黑烟,车子动不了窝。这下车上乘客都不愿意了,纷纷要求退票。几个好心的乘客帮忙将车推到了这个汽修厂,拿上票钱也走了。
前后一折腾,这司机手里只剩下三百来元。可汽修厂的赵老板检查完车况后,张口就要六百元,不还价!这不,司机在这里软磨硬泡大半天了,想让赵老板给赊个账,赵老板一口回绝了。
老李心里一阵不爽,哪有这么不讲情分的老板?可毕竟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不便发作,就只好上前去赔个笑脸,说:“我说赵老板,你帮帮忙,先让他把车修上,回头路过再把钱还上嘛。”
哪知赵老板把脸一沉,翻了个白眼道:“我说你是谁啊?管得着吗?你说得倒轻巧,我吃亏上当不止一次了,不信你到我屋里去翻,前年的几笔欠账还没要回来呢!我就认准了一条,你把钱给我,我给你修好车!”说完,他上下打量了老李一眼,又道,“你这么好心,不如先替他把钱垫上?”他这一句话把老李说了个大红脸,自己是出来散步的,身上没带多少钱。罢了,干脆回家去取!老李打定主意扭头就走。
谁知背后那个赵老板一阵冷笑:“原来也是个假仗义的主儿,怎么一说到钱上就打了退堂鼓?”这下可把老李激怒了,他转过身来一声吼:“谁说我打退堂鼓了?我这是回家拿钱去!修车的我见过不少,可像你这样冷漠刻薄的还真不多见!”
赵老板一听这话,也不服气了:“你知道个啥?他这车出了大毛病,也就是我还厚道;换了别人,别说六百,就是一千也不一定有人敢打包票给他修好。”
老李一听,哼哼一笑,一脸不屑。那赵老板见他这表情,转头对愣在一边的司机说:“不服气啊?你给咱把车子发动起来,让他看看,只要他能说出毛病出在哪儿,我就服了他!”
拔刀相助
司机听了却没动弹,他知道这是老板故意出难题,明摆着欺负老李是外行。谁知老李却来了兴趣,冲司机点点头说:“小伙子,你就让我听听呗。”那司机这才半信半疑,钻进驾驶室,把车发动了。顷刻间,一股黑烟弥漫了整个厂房,车子底盘中后部的位置还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响声。
这时,却只听老李喝了声“停!”接着,他又摸着下巴绕车一周,寻思了一会儿,冷不丁抬头问那司机:“你这车是不是经常一加油门就熄火,低档行驶冲力不足?”见司机点点头,老李回头冲着赵老板一笑,“他这是变速箱齿轮错位了。”
这一句话,把那赵老板和司机都说愣了。敢情面前这位是内行啊!不过赵老板还是不服,说:“算你有一手,那你说说看,我要的价钱公道不公道?”老李微微一笑,没答话,只说了一句:“车你先修着,我回去给你拿钱。”这就等于是默认了赵老板要价公平。这下赵老板立马来了精神:“怎么样?我老赵修车多年,怎么可能胡来?”兴许他是有些得意忘形,看老李要走,竟然又甩出一句,“谁知道你是真去拿钱,还是脚底板抹油开溜?这样吧,车子先在这放着,钱一拿来,我马上动手!”
显山露水
老李还没走出多远,听到这话,又转身回来了。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是这样说,钱,我不去拿了;这车,我来修!”
老板一听,冷笑一声:“行啊,你能修是最好了。”说着用手一指,“我这儿的工具、配件你随便用,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哪知老李并不领他这个人情,只对司机说:“你车上有什么随车工具?”司机挠挠脑袋:“只有锤子和锥子一类东西。”老李点点头:“哎呀,简单点了,不过也凑合了,把锤子给我拿来。”说完,他走到车旁,两腿向前一屈,腰板向后一仰,麻利地躺到了车下。
“行啊,还真是个练家子的。”司机和老板都来了兴趣,一左一右趴在边上张望。只见老李一手拿过锤子,一手在变速箱齿轮上来回摸索了一阵,像是在测量尺寸,反复摸索几遍之后,他用指甲在油腻腻的箱体上画了个圈。趴在一边的老板不由笑出了声:“治这毛病得开箱换齿轮,光画个记号有啥用……”
话音未落,只见老李突然扬起手,对准刚才画的那个记号就是一锤子!锤音清脆响亮,震得三个人一阵耳鸣,接着又是“铛铛”两下,老李把锤子往外一扔,身子略向旁边一移,再来一个鲤鱼打挺,干净利落地站起身子,对那司机说:“你把车子发动起来试试。”
司机有些迟疑地钻进驾驶室,心里直嘀咕:这么大的毛病只敲了三锤子就搞定啦?可是不由他不信,车子发动以后一切正常,黑烟也不冒了,车底也不响了,那司机还是有些不信,又开着车在门前的公路上跑了一段,这才信服地一竖大拇指:“真是高人啊!”
山水相逢
车子发动起来,司机非要用大巴车送老李回家,无论老李怎么推辞,司机却始终坚持。老李见推辞不过也就上了车。一路上司机一个劲儿地感谢老李,可老李却沉默不语。半晌,他才说了句:“其实我还得感谢你才对呀!”
“感谢我?”司机听了,疑惑地张大了嘴巴。老李点点头,说起了自己的事。
原来老李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市里汽修一厂的车间主任,有名的“汽车通”。老厂长临近退休,他是呼声最高的继任者。可是总公司不知怎么搞的,竟然要“空降”一个厂长过来。这让老李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呀?一气之下他休了病假,并且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修车了。
说到这儿,老李感叹道:“可是今天我遇到了你的事,算是让我明白了:我舍不得丢下修车的活啊。人这一辈子名呀利呀,什么都是过眼云烟,干点儿自己喜欢干的事儿,活得痛痛快快才是最重要的!”见司机瞪着眼睛听得出神,老李接着说,“其实那个赵老板人不错,你这车的毛病要是修彻底了开价六百元还真不多,我那三锤子只是讨了个巧,暂时把老化、错位的齿轮震得恢复了原位,跑个三五百里没问题,可要想根治这毛病,你还真得大修一次。”
老李的话音刚落,车里一个角落突然响起了掌声。老李扭过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赵老板也坐在了车厢里。只见他冲着老李一抱拳,道:“早就听说汽修一厂有个高手叫老李,今天见了真是佩服,你这三锤子里的奥秘咱们有空可得好好切磋切磋。”然后他用手一指那司机说,“表弟,这样的人才你可得留住呀!”
这下轮到老李纳闷了:他们怎么又成表兄弟了呢?再看那司机早已停下车,也把手一拱:“对不住啊对不住,我就是夺了你位子的那个‘空降兵’。在总公司就听说你这个技术权威要金盆洗手,可把我急得够呛。这不,我和我这个开车行的表哥一商量,就在你每天散步的必经之路摆了个局,用激将法激得你来个‘路见不平一声吼’。怎么样,誓言破了,也该回去上班了吧?”
老李不由地微微点头,行啊,这家伙肚子里的弯弯绕还真不少,怪不得总公司让他来当这个厂长,我这下算是服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