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极北之境,
该国不到2%的人口,
却居住于北极圈——
多达410万平方公里的广阔疆土上。
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遗世独立,
这里的每片冰原似乎都与世隔绝。
本文摄影师Evgenia Arbugaeva的家乡就在这里,她出生于西伯利亚名叫季克西的小镇。游历四方后她终于回到故土。在她镜头中,世界上最孤独的气象员成了毫不做作的诗人;相守于世界尽头冷酷仙境的爱侣,共同聆听着来自遥远家乡的声音;围绕在摄影师四周的10万海象,宛如从楚科奇人代代相传的神话中直接走入了现实;她还目睹喀拉海岸“苏联旧梦”中极夜下的绚烂——这些都是关于她美好家乡的图片,因此她才能拍出世上最温暖的寒冷,也是她镜头下四个遗世独立的梦。
撰文、摄影:EVGENIA ARBUGAEVA
许多人说,
一旦被北极摄入血脉,
它对你的召唤将永不停息。
童年,我在苔原上跑来跑去,在极夜中看着北极光走路上学。极夜——这个诗意的名称背后其实是持续两个月的黑暗,不仅意味着凛冬,还会化为一种幽深的心理状态。
漫游苔原的驯鹿
本图摄影:ERIC GUTH
我的故乡季克西是俄罗斯拉普捷夫海岸边的偏远港城,多年前我离开家,先后去大城市和国外生活,但北极始终在召唤我回去,我渴念它的与世隔绝,以及慢悠悠的生活节奏。在这片冰冻的北方大地,我的想象飞扬如风,无拘无束。每一件物品都有所象征,每一抹色彩都别具深意。只有在这里时,我才是真正的自己。
(滑动下图,查看俄罗斯北极区域,作者于文中提到“四个遗世独立的梦”,即发生于这广阔地带)
而我拍摄的那些极地之人也跟我有相似心思。有时候我觉得他们的故事就像书中章节,各自揭示着不同的梦境,却又因对这片大地共有的爱而串联成篇——
在我的故事里,
有想象自己活在沧海大舟之上的隐士;
有梦想与爱人栖居世界边缘的姑娘;
也有父老子孙奉行传统,传述祖先的神话,
以之滋养本族的过去与未来;
最后,还有老苏联的极地开发与征服之梦。
每个梦都有独特的色调,
每个人都出于特定的原因驻足这冰原——
我拍下俄罗斯极北之境,
四个遗世独立的梦。
船形岛上的隐士
地点: 霍多瓦里哈 68.941° N | 53.769° E
科罗特基与他的鹦鹉
其中关于“隐士”的第一个梦,属于维亚切斯拉夫·科罗特基,他或许是世界上最孤独的“气象员”。科罗特基曾掌管霍多瓦里哈气象站多年,所处之地是巴伦支海上的孤绝半岛,地形狭长贫瘠,科罗特基说它像船。
老气象站里的这部电台曾把气温、降水等气象数据发送给距离最近的城市——近800公里外的阿尔汉格尔斯克。
初次见面时,我立刻认出了他穿的防水布夹克,当年苏联时代人人都穿这个。他是当之无愧的北地行家,在北极地区工作且奉献终生,现在仍会帮忙播报天气。
科罗特基用火柴搭出灯塔模型,而一份微缩的北极风光就投影在了气象站墙上。
气象站外,能听见冰层在移位和磨挤,狂风吹得电线嗖嗖响。站里就很安静,只有科罗特基的脚步声和吱嘎作响的门,昭示时间流逝;而每隔三小时,他就得出去一趟进行气象观测。
科罗特基走向一座十年多前已退役的老灯塔。
有一天我内心生愁,极夜熬得我思绪乱窜。我端着茶凑近科罗特基,问他怎么能够孤身在这里过着每天都重复的生活。他对我说:
“是你的预期太多。不过,这里的一天天并不重复。你瞧,今天你看见的是北极光,还有连海面都结了薄冰的罕见现象。星星们之前在云后面躲了一个多礼拜,而今夜再看见它们,难道不开心吗?”
听罢他的话,我为自己过于沉浸内心而忘了观察外界而感愧疚——从那以后,我开始细心放眼四周。
世界边缘的爱人
地点:卡宁诺斯 | 68.657° N | 43.272° E
科斯季科娃与西夫科夫
这是第二个梦,关于世界边缘的爱人:有那么一个月,我跟年轻情侣叶夫根尼娅·科斯季科娃、伊万·西夫科夫合住。
我给他们带来水果和巧克力,科斯季科娃绽开了最大笑脸,为了防止冻坏,她用报纸把食物包起来,就像对待水晶摆件一样。
那时,他们正在俄罗斯另一处冰封边疆收集气象数据。两人此前刚在西伯利亚某市相守一周年,科斯季科娃来北极的时候叫上了爱人西夫科夫。他们一起监测天气,砍柴,做饭,看护灯塔,互相照顾。需要医疗服务时,只能依靠远处的一架直升机送他们就诊,遇上恶劣天气往往还耽搁几周。
这对情侣觅路走向灯塔,它在暴雪中犹如浮空,这也是北极地区仅存的几座灯塔之一。
西夫科夫在这间储藏室外漆了几个字,意为“世界边缘”。
科斯季科娃几乎每天给母亲打电话,但因为并没有什么新鲜事可说,她常常叫母亲把电话开着免提只管去做家务——而她,就坐下来,静听远方家中的声响。
科斯季科娃读书时用小电暖气来御寒。她年幼时,来家做客的友人给她讲过北极生活的趣事;19岁她开始了第一份在极地站的工作;她回忆道,当时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祖先的神话
地点:埃努尔米诺 | 66.954° N | 171.862° W
夜幕降临,楚科奇猎人放下猎到的灰鲸返家。依照传统,猎人在返航时要止语,只能在心里对那头鲸说话,求它原谅,并解释狩猎肉食对他们生存的必要性。
可能正是因为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埃努尔米诺村中的300名楚科奇人才守住了本族传统,像祖先一样靠土地和大海吃饭,尊奉祖辈代代相传的神话传说。打猎是一份光荣的营生,村民会遵守联邦、国际规定中的配额猎取海象和鲸,以换回族人在漫长冬季的生活所需。
这位楚科奇老人在说起去年过世的妻子后沉入回忆
女孩跳起楚科奇传统舞蹈,她跳的这一段意在传达雁、鸭、海鸥等鸟类神韵。
楚科奇猎人车库里的海象头骨,海象肉是楚科奇人赖以果腹的首要食材。
在离埃努尔米诺村不远的地方,我与一名研究海象的科学家在木屋中合住两周,其中有三天待在室内不敢出去——那是怕惊扰了木屋四周的大约10万头海象!它们的行动和打闹摇撼着整座屋子。
我们被海象包围,木屋摇晃,它们吵得让人夜不能寐;但因为它们的体温,屋内变得温暖——我想起暖化的气候,供它们爬卧休息的海冰也将越来越少。
这10万海象,
宛如神话中的巨兽涌入现实世界。
苏联旧梦中的绚烂长夜
地点:迪克森 | 73.507° N | 80.525° E
废弃房屋冷漠守望迪克森空荡荡的街道。这座港城一度在苏联开发北极的梦想中占有中心地位,1991年苏联崩溃后荒废。
喀拉海岸边,迪克森的冰霜笼罩着伟大苏联的旧梦。在1980年代全盛期,此地号称俄罗斯北极地区首府,自苏联解体以来却逐渐衰落得像座“鬼城”。
“我初次进入这个安静的房间后,想象音乐在演奏,群星一齐闪烁。”
迪克森一座荒废学校,自制玩偶倚着挂霜的窗台。在1980年代的全盛期,这里的居民达5000人。
刚开始几周,我对自己在迪克森无边黑暗中拍到的照片很不满意,但随后,北极光突然在天际炸开!将万物渲染为霓虹色,长达几个小时。
绚烂的极光笼罩,迪克森曾举办过热闹庆典的中心礼堂却空置已久。
一道绿光下的战士纪念像看上去就像弗兰肯斯坦的科学怪人——在玛丽·雪莱的原著故事中,怪人最终也是逃进了与世隔绝的北极。几小时后,极光渐逝,废城又开始缓慢地遁入黑暗,直到完全隐没。
在一个宁静无风的日子,“船形岛上的隐士”、“世界最孤独的气象员”科罗特基,乘着自己手工打造的小舟孤身漂流。巴伦支海上这条窄湾离霍多瓦里哈气象站不远,而他人生中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北极偏僻地带的气象站中度过,于眼前无垠的冰原上安家20年,他说——他最爱的还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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