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因为精神抑郁的关系，
家里托人给我在娱乐镇上找了一份老师的工作。
刚下火车，
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大的广告牌子：
欢迎光临娱乐镇。
2.
“小哥哥，小哥哥，我能用树叶换你的笔记本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一个眼睛大大的姑娘把一把树叶扔到了我的脸上，
然后抓起我的电脑包就跑。
3.
等我摁住姑娘时，
一个拿着手机的男人拦住了我，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
“给人放了！你干什么呢？”
“她抢我电脑！”
“她抢你电脑？你电脑不在你手上吗？人家拍短视频呢，你懂不懂事啊，真不是个男人！”
男人骂完我就走了，
他的手机开着直播。
直播的评论里，
都是喝彩和打赏的声音。
4.
我问学生们，
他们以后想当什么？
大家不约而同的说了同一个词：
网红。
5.
上课时，
我在讲正弦函数，
底下所有的学生都在看着手机。
突然一个男生举手了，
说：
“老师，我请假，你讲的太没意思了！”
全班都开始笑，
大家都拿出了手机发视频。
我问他，
讲什么有意思。
他说，
他要学怎么挣钱，学怎么谈恋爱，学怎么过自己的生活。
他说这才是人生真正应该学的。
他说完话，
全班都是一片叫好的声音。
这欢呼声，
淹没了正在试图讲道理的我。
6.
有学生把我上课时辩解的样子发到了网上，
做成了恶搞视频。
我把他叫到办公室，
告诉他这样不好，
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
问他可不可以删了。
第二天，他讲了他被我用权威强迫删视频的故事，
他没有屈服，
他制作了更多关于我的恶搞视频。
网站上都是支持他的帖子和留言，
叙述着学校乱收费和违规补课。
我匿名发了一句：
“其实老师也是有自己权利的，这样不太好吧。”
却被追着骂了一个晚上。
“学校违规补课你不说，学生玩个梗你倒是没完了！”
7.
校长找到我，
说你似乎不太适应这里啊。
给我放两天假，
叫我出去走走。
可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装扮，
重复着一遍又一遍莫名其妙的小短剧。
我打开了娱乐镇的地方新闻，
里面全部都是网红和明星的故事，
他和她分手了，
他和她在一起了，
她辍学为他生了孩子。
他们都是成功人士。
他们幸福快乐。
8.
我走去了娱乐镇的中心大楼。
里面镇长正在进行着个人表演，
扭着腰，
脱着衣服。
偌大的礼堂里只有前排有几个狂热呐喊的小姑娘，
剩下的都是摄像机和手机。
为了自己之后的道路，
镇长需要更好的数据，
更好的流量
更多的转发和点赞次数。
9.
我有些饿了，
想着在路边吃一碗拉面就离开这里罢。
可是整个城市里却只有各种各样的网红小吃和网红饭店。
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
花了半个月的工资，
买了一个一天只卖三十个的马叔叔网红爆浆芝士手工鸡蛋灌饼。
三口就吃完了，
我有点怀念小时候家门口的早点摊了。
10.
在火车站，
售票员问我你要去哪。
我说，
我要去一个大家好好说话的地方，
那里有娱乐，
但不是仅仅有娱乐。
在那里每个人都有着作为人的尊严。
售票员笑了，
笑着笑着就发出了猪一样的叫声。
ta说，
哪有这样的地方啊？
您别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
我说，那我要回家，回到我来的地方。
售票员看着我的身份证，
说，
您就是这的人啊。
您的家就在这里。
11.
我和大夫说，
我要回我来的地方。
大夫讲了一个网上流传了好几年的笑话，
然后开怀大笑。
边笑边说，
你刚刚出院，
为什么要回来呢？
我也笑了，
说：
我觉得我还没有被治好。
我还不是一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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